On the Potential, Shortcomings, and Other Aspects of Writing with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On the Potential, Shortcomings, and Other Aspects of Writing with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On the Potential, Shortcomings, and Other Aspects of Writing with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2018年和2021年，我在新加坡國家藝術理事會的支持下，啟動了兩輪「與人工智慧寫作」的研發。

在第二輪的研發中，我設置了一個創作框架，找來四個人類編劇寫作四個劇本；同時我也以同樣的命題，用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以下簡稱AI）的模型進行創作。然後，我把這八個劇本放在一起進行劇本演讀。在這個過程中，演員和觀眾都不知道哪一個劇本是人類創作的，哪一個又是AI創作的。之後，觀眾和演員進行了投票，並且進行了關於AI寫作的討論。

如果你瞭解AI歷史，可以看出這個研發借用了「圖靈測試」的概念。圖靈測試（The Turing test）由艾倫‧麥席森‧圖靈提出，指測試者與被測試者（一個人和一台機器）隔開的情況下，進行測試，如果機器讓每個參與者做出超過30%的誤判（誤以為對面的是人類），那這台機器就通過了測試，並被認為具有人類智慧。

當然，對於藝術家和藝術創作來說，通過圖靈測試並不是最終目的。更讓我好奇的是：到底AI將如何影響人類的創作？人類接下來可以和新科技進行更加深度的合作？藝術創作又可以如何挑戰科技的邊界？

劇本寫作是一個創意寫作的過程。從某種程度上說，創意寫作又是一個「反系統」和極度個性化的過程。因此，創意的方法要如何程式化，這可能是一個偽命題。AI進行劇本寫作，可能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第一是對藝術形式的理解。就劇本而言，傳統情節劇的寫作，需要對於人物、戲劇動作、事件、衝突等等戲劇詞匯有深入的瞭解。目前能夠接觸到的AI模型中，沒有對此能夠全面勝任的。而如果是劇場演出，還要求AI對空間結構和運用有深入的理解；如果涉及到電視電影，AI還需要對鏡頭語言有更多的理解。

第二是結構性。傳統情節劇的寫作，需要對於整體結構有很強的掌控，情節的發展、走向和變化非常復雜。AI能否很好地聯繫上下文，完整使情節形成閉環，這目前還是一個有待解決的問題。

基於以上兩點，AI目前尚無法單獨完成一個「合格」的劇本寫作。在我的實驗中，研究人員和觀眾反復提到，與人類劇作家寫的劇本相比，AI的劇本顯得「無條理」（incoherent）。它仍依賴人類編劇的配合；或者，人類編劇可以利用AI協助創作。換句話說，「與人工智慧寫作」這個課題中的關鍵詞，不是「人工智慧」，也不是「寫作」，而是「與」。

那麼，人類創作者比AI寫作的優勢又是什麼呢？

第一，符號系統的建立。相對AI創作的「無意圖性」，人類顯然是有意識、有意圖地進行創作的—某種程度上就是符號系統的建立。AI對於元素的選擇是基於數據，而非基於文學性。而人類編劇在進行元素的選擇時，更能夠考慮到符號被解讀的潛力和空間，這往往是具有策略的，更加合理的、邏輯自洽的、和諧的。

第二，自我反思的能力。人類編劇能閱讀自己的寫作，產生批評，並且進行修改；又或者聽取他人的意見和建議，進行過濾和吸收。更進一步，人類能夠創作出具有「後設」設定的作品—比如，寫一個關於劇本寫作的劇本。AI能否創作出反思性的劇本？目前沒有答案。但是人類的反思精神和能力，正是不斷推動我們進步和發展的動力。

第三，其它元素的參與。人類編劇對於藝術形式可以有更加全面的認識，能考慮更多劇本呈獻的效果，以及和其它元素的結合。相對的，AI編寫的劇本更偏向於文學文本。雖然只要適當引導，AI模型能夠理解其它元素；但是它不像人類那樣，對於劇場或電影實際操作可以有真實的體驗，因此也只是紙上談兵。

最後一點：只要有數據，就有數據中心；只要有數據中心，背後就有其意識形態和資本。我的工作坊中，有一個學生發現AI寫的對話「非常荷李活」（very Hollywood）——我們可以從中猜測某些AI模型背後的數據組成。而人是多元化的，人的自我意識會給我們帶來反思的可能性。

藝術一直在對我們所處的時代和社會做出回應，當然也包括這個時代的科技發展。電的發明改變和劇場的創作和形式，互聯網的發明曾經改變了創作者的調研和創作⋯⋯科技總是在一步步地影響我們如何思考、如何生活、如何移動、如何創作。也許，科技和藝術就是在這樣的博弈中，拓展人類創意的邊界。

作為一名不斷地探索藝術邊界的藝術家，他被譽為亞洲實驗性劇場最年輕有為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於2016年獲頒新加坡國家藝術理事會「青年藝術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