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ltural Leadership Is the Scarcest Resource Cultural Leadership Is the Scarcest Resource Cultural Leadership Is the Scarcest Resource

我在2019年做了一個關於東南亞的文化交流現狀的田野調查，當時我拜訪的文化機構都告訴我，「長期資源短缺」是他們面臨的最大挑戰。

但是，這個結論又意味著什麼？我們如何去解決這個問題？

當我們討論資源時，我們到底是在說什麼？誠然，進行文化交流時，資源一直都是一個很重要的課題。依我看來，資源並不單單是指進行文化交流活動時所需的預算。資源包括了至少三種：人才、平台、資金。同時，這三種資源之間是具有可轉換性的。人力可以帶來資金，資金可以創建平台，好的平台可以吸引到有創造力的人才加入；同樣的，優秀的人力資源可以創建平台，平台可以吸引到資金的投入，資金可以雇用人才⋯⋯

可見，資源並不只是一個「有錢還是沒錢」的問題。當文化機構在抱怨資金的不足時，我們能否著眼在以上提到的資源可轉換性上？這個可轉換性可否解決「長期資源缺失」的問題？人、平台、資金這三者，哪一個才是關鍵的突破口呢？

如果我們只依賴資金的投入，不論是來自政府機構的撥款，或者是商業性的投入，文化機構都會陷於「提供一個服務」的被動局面，最終建立的平台可能也是短期的，提供的也是表演節目、產出作品式的文化交流活動。另一方面，如果我們依賴平台的建立，也要知道平台是不能無中生有的，平台仍然需要文化政策的支持和高瞻遠矚的文化領導人才的發起。

因此，如果我們不被動地依賴大環境的改變和自上而下的文化政策的調整，那麼，這當中最能化被動為主動的資源，就是人力資源。或者更加精準地說，是文化領導力。

的確，市面上不乏有類似藝術節、藝術駐地項目等等，在不停地尋找到有趣的藝術家，來提供好的作品——但是，藝術家千人千面，「有趣」和「好」也是主觀的。提供資金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藝術家和藝術作品也會最終以「文化交流」之名被政治或市場消費了。上演一個作品並不能協助藝術家成為文化領導——至少，短期的資助是無法做到的。

2019年我做的這個田野調查時，我拜訪了胡志明市、曼谷、金邊、吉隆坡、日惹和新加坡，6個城市中13個文化藝術組織。起初，我的方向是：這是對區域性的潛在合作夥伴的一次摸底調研。但是我逐漸意識到：我們要尋找的就不只是藝術家，而是能夠團結藝術家的文化領導；我們要支持的就不只是藝術作品，而是建立能夠帶來持續發展動力的研究、訓練、對話的平台。

要真正發展持續性的交流和對話，文化領導力的發現和培養就需要提到日程上來。我認為這個發現和培養必須集中在兩個方面——

首先，文化領導力要求對在地的文化環境和區域的文化網絡和有深入的了解和研究。我所做的這個田野調查僅僅只是第一步，我們需要支持並執行更多這樣的「文化網絡應用研究」。應用研究不是學術探討，而是為了獲得能獲得新知識、轉化為實際用途、解決迫切問題的研究。在這個語境下，是指文化工作者以形成網絡為目的，對於文化環境的認識和分析。

其次，文化領導力需要對文化政策具有高度的敏銳力，而且不是被動地接受文化政策，更要對文化政策有批評的觸覺、能力和魄力。我們對所在城市乃至區域的文化政策有多少了解？因此文化領導力的培養，需要從閱讀、理解、批評開始，著眼在創造性思維，更應該要著眼批判性思維的培養。

綜合上述，「研究」與「批評」是我們將藝術家轉化成為文化領導的兩個關鍵詞。針對這兩部分，我們也許就可以投入去發展文化領導力的培訓方法。

但是現有的文化機制，是著重短期效益的，藝術家也是著急於產出自己的作品的。因此，「研究」和「批評」都不是政府機構撥款的重點，常常也不是藝術節、藝術中心資助的對象，也不是藝術家覺得要自我增進的首要能力。這就造成了前面提到的「長期資源短缺」的問題：拿到一筆資金，出資方往往都是希望藝術家產出作品；但是錢花完了，下一次就不一定有這個資源了。同樣一筆資金，可以用在產出100部很快被消費的皆大歡喜的作品，也可以用在100個年輕的文化領導的培養和發展上，當然還可以對半平分，或者其它更有創意的用法⋯⋯在文化交流的語境中，一筆啟動資金的持續性問題，也許不是票房收入那麼簡單的。

「長期資源短缺」不是最迫切的問題，最迫切的問題是我們缺乏具有轉換力的文化領導。能帶來作品的人才不是領導，能創建平台、吸引資金、同時團結更多人才的人才，才是具有遠見卓識的文化領導。

那麼，我們要如何應對這個問題呢？各地的文化政策制定者能否更加遠見地看到人力資源的迫切性和關鍵性？我們能否有更多的資金和平台投入去發現和培養文化領導？文化領導力的訓練方法論和課程應當怎麼發展？政府機構、文化機構能否與前線藝術家協力，去進行策劃和研究？

也許以上的問題，都值得所有關注文化的人思考。

作為一名不斷地探索藝術邊界的藝術家，劉曉義被譽為亞洲實驗性劇場最年輕有為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於2016年獲頒新加坡國家藝術理事會「青年藝術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