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與框
線與框是我們經常會借用的符號。在2008年的「荒山淚」,制作錄像投影的黃志偉用了一條紅線貫穿於演出中。紅線在佈景板上跑一遍是一分鐘,配合佈景板上設計的一條夾縫,説各種關於「跨越」的可能。後來我開始為榮念曾的演出當創作統籌及制作投影。榮念曾常說,我們在實驗需要確認不同的框,找到框的限制和邊緣,也在挑戰「低限」。在舞台上以錄像呈現的框,檢視劇場的邊緣,技術的邊緣,體制的邊緣,視野的邊緣,自己的邊緣。
重覆及解構/傳統與當代
由2009到2017年一共跑了十來次的巡演「夜奔」,崑劇演員柯軍和他的學生楊楊在台上把「寶劍記」中的這幕折子戲演完又演。在2007、08年我們先後到南京與他們發展演出,著實在展開傳統訓練與當代形式的對話。每個戲曲的做手和身段與其服妝都有背後的歷史,年月刻苦重覆的練習,也在問傳承當中的意義;放在台上台下,劇場內外,演出不只是觀眾眼前的一分鐘,也是每位演出者如楊楊審判自身與處景的旅程。檢場在舞台進進出出見證歷史變化,上台下台權力角色互換易位,豈不又是劇場藝術工作者和林沖對照的一段獨白?
空間、燈光和錄像
在2010年的「舞台姊妹」,榮念曾把劇場倒轉過來,觀眾坐在舞台防火閘的後方,透過舞台看見觀眾席變成佈景。一眾把大半生花在舞台上的戲曲女演員坐在椅子上向觀眾排成半圓,舞台空間頓時也成為一個在說故事的角色,盛載著無數回憶與事情。錄像作為記錄的媒體,投影是光源;我嘗試著把錄像投影模仿燈光,與其所產生虛擬流動的影子:椅子在台上的影子、火車經過時一排排車窗的光影、隨時間日照透過窗戶跑進房間內的影子、舞台上方吊架升升降降的影子。
行行企企:位置和方向
以往常聽人說,看榮念曾的劇場都是在看人「行行企企」。我透過演出錄像翻看「百年孤寂」,及後參與2011年的第十年版本。我想到電影語音中的”MISE-EN-SCÈNE” 與非線性敍事的結合。演員的動作詞彙是這樣的:先看掌心、再指出方向、伏在地上聆聽、前進、再把手放於胸前。並沒有什麼難懂,先找到位置,再決定方向,應該是十分重要卻又很多人會遺忘的思維吧。一張椅子放在台上,它可以在台邊,也可以在中央;它可以是來自權力的答案,也可以是待斃的問題。我們看著椅子,透過椅子上曾經或將會在上面若隱若現的角色看著舞台空間,瞬間變換的人物角度也讓我們聯想到舞台內外的多面。每次與榮念曾的創作,最後冷不防的,總是像透過鏡子看見自己。